小叫花

下了飞机,马上坐了出租车往火车站赶,到了售票窗口立马买了张南京至徐州的车票,总算吁了口气,明天的事可以及时了。坐在侯车室长凳上休息一会吧。

南京六朝古都,气魄自然不凡;特别是绿化没有哪个城市能比过她;夏日在中山路上走,两边的大树遮天蔽日,哪象是三大火炉之一?我对此印象最好了。只可惜去年再次到南京时那些大树全砍了,据说是为了交通顺畅!难道就找不出个两全之策?这便是中国老城改造的维一选择?

南京人本性质朴但又不乏幽默。有一次想买张宁沪特快软座,那窗口上写的是“专供外籍友人及港澳同胞!”看来华人和什么免入在这年代还时髦得很?我手头有外汇卷,将外汇卷递了进去,那卖票的是位阿姨,没说什么将票给了。等票在手上了老毛病又犯了忍不住问:“您没要我的护照,怎知我不是中国人?”回答是:“中国人怎了?中国人就不能坐好一点的车?一辈子受人欺负,到如今还这么贱?”她说的一辈子我想不是指她自已而是指这国家。好痛快的南京人!听说最近因一座纪念碑的事将一个酒店给砸了,好痛快的南京人!向您致意了。

 

心中胡思乱想手上将烟点上了。过来一老大娘:“小伙子,这不准抽烟,罚款五毛!”的确墙上一大标语写着呢。将罚款付了我说:“大娘,这烟扔了可惜。”她倒有趣:“那就抽完好了,别再抽第二根了!”看来下不为例深入人心也怪不得那些当官的。

等上了火车才发现这票买的窝囊!第一是慢车,到了地方要半夜;第二没座位,今天人又特多得站八个钟头。

摇摇晃晃晚上十一点总算到了徐州。心想明早做事下午回,到时还买这种票?不累死了才怪。看那售票窗口老长的队心里犹豫,我这人决断特慢,瞧着那长队左右为难。

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犹豫:“同志,您是想排队买票?”

我回头一看,哈,一位小叫花子。当年同志是标准称谓,肯定不是将我当成丐帮了。看他蓬头垢面,一套特大的灰色破棉衣见不着一丝补丁但也见不着至少巴掌大小完好的布面;脚上一只破棉鞋,另一只是运动鞋但奇怪这只鞋挺新;头上包着一块花包袱布也不算旧;整人只见个脸,但那脸上的土足有一毫米;两条鼻涕在鼻孔中随着呼吸而交替上下;那时天寒地冻我想这鼻涕若不是这般交替恐怕已经成俩冰棍了;总算那眼睛还亮堂,一种小小年纪而又饱经风霜的狡桀眼光;看不出年龄,估摸着也就十二三吧;手上拿着一铁罐里面有十来个硬币。

我说:“是呵,就不知这要排到何时。”他说:“您是外地人,应该是南方人吧?我想您刚到站吧?您刚坐的是慢车?站着来的?特别累但明个还有事要办?办完事就想走?想去休息又怕买不到票?想排队买票又怕时间长今晚没得睡?”一口气没停顿。他不是在问话只是在叙述,他将我看的挺准,中国的福尔摩司!乖巧精灵!

我说:“对极了小朋友,你可真利害!”

“没啥,我整天在这转悠,哪种人没见过?我帮您好吗?我帮您在这排队您去找个旅馆休息,我们徐州南郊宾馆最好了,离这也近给五元钱让车送您过去,就五元不用多给。明早您醒了再到这找我,您就不用排队,票也有了,觉也没耽误;我帮您排队您给我五元钱,好吗?”这小鬼他倒全为我安排好了!哪时我当了老板找他当秘书倒不错。好吧,我给了五元钱找个车走了。

到了南郊司机要七元,我说不是五元吗?他倒实在:“我还以为您是第一次来呢。”

开了房睡觉。八点半才醒来。先打个电话给对方单位,告诉他我得先去买票如此这般,然后才能去见他。对方笑的死去活来,把我当怪物了。他说:“唉呀您上当了,您想这小叫花拿了五元钱还不早走了?这大冷的天哪会在那傻呆着帮您排队?不用去了,那票没问题,等走的时候我会帮您解决的。”说的也是,但我想路又不远还是去看看吧。

乘了车又回到了车站。那售票窗口还是老长一遛人,小叫花排在第二垫着脚在那东张西望,一见我来了高兴的什么似的:“叔叔早呀,我已经让了有百十号人了,我都急死了,好冷呀。您快去买票吧,下午上南京的快车是二点半钟,还有座呢。”边说着话边打着哆嗦。我说:“你等我一会。”赶紧给他买了杯热奶四个包子。小家伙拿着吃的说:“谢谢叔叔,您办事去吧,我得赶紧回家和爷爷一起吃。”我又多给了十元钱,他千谢万谢的跑了。

我眼睛有点模糊了。十一年后的今天,现在,我的眼睛同样湿润着!

那天事情办的很顺,对方的一些条件即使稍稍苛刻了一点我也没回绝。现在我和徐州还有来往,他们在这有个办事处,有事没事总到我这坐坐聊聊天;我总觉得我们之间的良好关系与这小叫花子有关。下午我回南京,坐在车上我总想着这个小叫花子。

按计算,今年他应该有二十三四了,是否还在讨饭?若还在讨饭他还会为了拿到手的五元钱挨一宿的冻?但愿他已经脱离丐帮,但愿他也会上网,但愿他碰巧能看到这段文字,若果如此,请你给我个信。

2001年1月9日星期二